沪城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,拂过姜陆繁裸露的背脊,让她因拍卖会而有些发热的头脑稍稍冷却。
露台很宽阔,铺着深色的防腐木地板,栏杆是冰冷坚硬的汉白玉。
从这里望出去,可以将半个沪城的璀璨夜景尽收眼底。
她走到栏杆边,双手扶着那冰凉的石面,深吸了一口气。
混合着青草与泥土气息的清新空气涌入肺中,暂时驱散了宴会厅内那股由香水、食物和金钱混合而成的、令人窒息的甜腻味道。
可她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片刻的安宁,身后便陡然一暗。
一道高大的黑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她,仿佛一张等待已久的网,将她牢牢罩住。
紧接着,身后传来“咔哒”一声轻响。
是露台的玻璃门被关上的声音。
那声音不大,却像一道闸门,瞬间将她与宴会厅内那个流光溢彩、人声鼎沸的世界彻底隔绝。
所有的喧嚣和光芒都被关在了那层薄薄的玻璃之后,变成了模糊的光影和听不见的默剧。
这个小小的露台,在这一刻,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密闭囚笼。
而囚笼里,只有她和……他。
姜陆繁的心脏猛地一跳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。
但她的脸上,依旧是那副冷漠到近乎完美的表情。
她甚至没有回头,只是淡淡地开口,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飘忽:
“李总,跟过来是有何贵干?难道是怕我跑了,你的那些拍品送不到我手上?”
她说完,便转过身,目不斜视地打算从他身侧绕过去。
她不需要回头确认,那股熟悉的、极具侵占性的气息,她从未忘记。
然而,她前脚刚迈出一步,手腕便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抓住。
那力道之大,如同铁钳一般,让她丝毫动弹不得。
下一秒,天旋地转。
她整个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拽了回来,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汉白可玉栏杆上。
“唔……”
撞击的闷哼声被她死死压在喉咙里。
李林萧已经将她整个人抵在了栏杆上。
这是一个侵略性十足的姿势。
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,此刻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。
一手依然紧紧钳着她的手腕,将她的手臂反剪在身后,另一只手则越过她的身体,撑在了她身侧的栏杆上。
他的身体,他的手臂,与她身后的栏杆,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、令人绝望的包围圈。
她被困住了。
距离被拉近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程度。
姜陆繁甚至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味道。
没有一丝一毫的香水味,只有面料的清冽气息,混合着他身上最原始的、属于成熟男性的荷尔蒙味道,霸道地钻入她的呼吸,让她头晕目眩。
她被迫抬起头,对上他的眼睛。
那是一双怎样可怕的眼睛。
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的旋涡,里面没有了在宴会厅时的玩味和从容,只剩下压抑了太久的、近乎疯狂的偏执,和浓稠得化不开的痛苦。
而在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,她看到了一个倒影。
一个穿着黑色长裙,发髻微乱,脸上还竭力维持着镇定表情的、渺小的自己。
他的喉结,因为极致的隐忍而上下剧烈地滚动了一下。
姜陆繁的心跳早已失序狂跳,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最原始的警报在疯狂轰鸣。
危险!
“系统,发一个防身技,系统,发一个防身技!”
就在她以为他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举动时,李林萧却缓缓地、缓缓地俯下身。
他的动作很慢,带着一种近乎折磨的压迫感。
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,最终,他的嘴唇几乎要贴上她敏锐的耳廓。
然后,她听到了他的声音。
他说:
“陆繁。”
他叫着她的名字,
“你知不知道……”
他顿了顿,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耳畔,激起一阵战栗。
“我每天晚上,都会梦到你。”
“梦到你就像现在这样,被我困住,哪儿也去不了。”
他的话语里,充满了偏执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占有欲,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拆吃入腹,连骨头都嚼碎了吞下去。
可在那疯狂的底色之下,姜陆繁却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……脆弱的渴求。
仿佛一个在沙漠里行走的旅人,终于看到了那片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。
明知是假,却还是疯了一样地想要抓住。
李林萧的话像一根淬了毒的羽毛,轻轻搔刮着姜陆繁最敏感的神经。
偏执、疯狂、占有欲,以及那藏在最深处的脆弱。
他以为她会惊慌,会失措,会像多年前那样,在他失控的边缘选择逃离。
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,和那压抑在喉咙深处、几乎无法控制的颤抖。
胜利的天平似乎已经完全向他倾斜。
他只需要再往前一步,就能彻底撕碎她那层名为“冷静”的伪装。
然而,就在他以为胜券在握的瞬间,怀里的女人却忽然笑了。
不是冷笑,不是讥笑,而是一种带着嘲弄与……怜悯的轻笑。
那笑声很轻,从她喉间溢出,飘散在冰冷的夜色里,也飘进了李林萧的耳朵里,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不对。
这反应不对。
就在李林萧愣神的刹那,姜陆繁做出了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动作。
她伸出了另一只空闲的手。
纤细白皙的手指,像是慢镜头一般,缓缓抬起。
指甲上涂着精致的裸色甲油,在月光下泛着贝壳般的光泽。
然后,就在李林萧惊愕的注视下,她用那冰凉的指尖,轻轻地、仿佛试探一般地,点了一下他的嘴唇。
一个冰凉柔软的触感,与他唇上灼热的温度形成了剧烈的反差。
那一瞬间,李林萧浑身猛地一僵。
仿佛有一股强大的电流,从他们接触的那一点瞬间窜遍全身,让他大脑一片空白,连呼吸都停滞了。
他所有蓄谋已久的疯狂,所有压抑了千百个日夜的怒火,都在这一个轻描淡写的触碰下,土崩瓦解。
而姜陆繁的脸,就在他眼前。
她的唇角微微上扬,那双总是冷漠的眼睛里,此刻竟漾开了一丝潋滟的水光。
她的声音也压得极低,气息如兰,像情人间的耳语,暧昧地吹拂在他的唇边。
“只敢在梦里?”
她的指尖依旧停留在他唇上,轻轻摩挲着,语气里满是惋惜。
“李林萧,我还以为你这三年能长进多少,”她轻叹一声,摇了摇头,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个不争气的、永远长不大的孩子,“原来……还是这么没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