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:《城门射冠案》(1 / 1)

朱雀大街上人头攒动,初夏的阳光把青石板路晒得发烫。五个小身影鬼鬼祟祟地蹲在“醉仙楼“的飞檐下,老二澹台战嘴里叼着根糖葫芦,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壳,在阳光下像一串迷你灯笼。他手里那把鎏金弹弓架在窗棂上,弓弦是用西域进贡的天蚕丝拧的,此刻正随着他调整角度的动作微微颤动,反射出细碎的金光。

“老大,你确定太子今天会经过这儿?“老五澹台铢蹲在栏杆边,小胖手数着钱袋里的铜板,眼睛却直往街口瞟。他腰间挂着的羊脂玉佩随着动作轻轻晃动,“澹台“二字时隐时现,底下缀着的金铃铛发出细碎的声响。这铃铛内壁刻着瑞王府的缠枝牡丹纹,却被他用朱砂涂成了滑稽的猪头图案。

老大澹台玄背靠朱漆圆柱,慢条斯理地翻着《澹台皇室黑历史手札》。这本包着《三字经》封皮的册子已经卷了边,最新一页密密麻麻记着太子近半年的行踪轨迹,连如厕时长都标得清清楚楚。他头也不抬,手指在“初七“那个日期上敲了敲:“瑞王府的密信说,太子每月初七必去城郊视察军屯。“说着突然合上册子,耳朵微微一动,“来了。“

街角传来清脆的銮铃声,由远及近像首催命的童谣。十六名金甲侍卫踏着整齐的步伐开道,锃亮的靴底碾过路边的野花,惊起几只彩蝶。八抬朱漆步辇上,太子澹台烬一袭月白蟒袍,玉冠高束,冠上东珠垂下的十二旒遮住了大半张脸。晨光透过纱帘,映得他眼角那颗泪痣格外明显——偏巧这时一阵穿堂风掠过,帘子掀起一角,露出太子微微蹙起的眉头。

“就是现在!“老二猛地拉开弹弓。他腮帮子还鼓着半颗山楂,说话时喷出几粒糖渣。鎏金弹弓的皮兜里躺着颗金瓜子,这从户部账房顺来的“弹药“边缘被刻意磨得锋利,在阳光下闪着凶光。

“嗖——“

破空声几乎微不可闻。金瓜子划出完美的抛物线,精准命中太子发冠上的玉扣。“咔嗒“一声脆响,那顶象征东宫身份的累丝金冠斜飞出去,在空中翻了三个跟头,“咚“地卡在了城门楼“正大光明“匾额的缝隙里。冠上垂旒纠缠着匾额边沿的雕花,像给这块御赐牌匾挂了串流苏帘子。

整条街瞬间安静得能听见蚂蚁打架的声音。卖糖人的老张举着糖勺僵在原地,糖稀滴在炭火上发出“滋啦“的惨叫;绸缎庄的老板娘手一抖,量衣尺“啪“地打翻了胭脂盒;连巡街的京兆尹都张大嘴仰着头,官帽掉地上了都没察觉。

太子下意识摸了摸散落的发丝,鸦青色长发如瀑布般垂到腰际。他抬眼望向城门——那顶价值连城的发冠正巧卡在“光“字那一横上,冠檐镶嵌的夜明珠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。更绝的是垂旒随风摆动,时不时轻拍匾额,发出风铃般的脆响,仿佛在嘲笑这场闹剧。

“大胆!“侍卫统领一声暴喝,长刀出鞘的寒光惊飞了檐下的麻雀。这满脸横肉的汉子是出了名的暴脾气,刀尖已经指向茶楼方向:“给老子拿下那帮小兔崽子!“

老三澹台墨一个箭步冲出来,鹿皮靴在栏杆上借力一蹬,像只灵巧的猫儿落在街心。他手里高举的《周律》哗啦啦翻到某页,声如洪钟:“《器物损毁律》有载!凡官家器物意外损毁,可抵税赋!这'正大光明'匾乃先帝御笔,价值十万两白银!“小少年背书时摇头晃脑,活像个老学究,偏生嘴角还沾着偷吃的芝麻粒。

侍卫统领的刀尖一顿,铜铃眼里满是困惑:“胡说八道!哪有这种律法?“

“有有有!“老三踮起脚,把书页怼到统领鼻子底下,手指在某行字上重重一点,“您看——'官物损毁,估价抵税',后面还盖着户部大印呢!“那页纸上确实有个鲜红的“户部核准“印鉴,只是印泥颜色艳得像刚盖上去的。最绝的是页眉处还批着行小楷:“此律特准用于东宫器物“,字迹竟与太子批阅奏章的手笔有八分相似。

统领的络腮胡子抖了抖,正待细看,忽听头顶“咔嚓“一声。匾额因发冠的重量微微倾斜,竟从背面震落一本蓝皮账册,“啪“地砸在太子脚边。账本摊开的页面上,密密麻麻记录着军饷亏空,而每页角落都盖着与太子冠上徽记一模一样的朱砂印——那是个变形的小篆“烬“字,外圈还环着五爪龙纹。

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。他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,指甲掐进掌心都没察觉。这本该锁在兵部密档室的账册,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
“咦?“老五不知何时溜到太子脚边,捡起账本哗啦啦翻着,奶声奶气地念道:“三月初七,购西域良马三十匹,实付八万两,账记十二万两......这个月贪了八万两?比上个月还多两万呢!“他每念一句,侍卫们的脸色就黑一分,到最后简直像集体吞了苍蝇。

“放肆!“侍卫统领暴怒,蒲扇大的手就要揪老五的后领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老三澹台墨突然一个滑跪抱住太子大腿,青石板上拖出两道清晰的膝行痕迹。他仰起小脸,琥珀色的眼睛里瞬间蓄满泪水:“殿下明鉴!我们只是路过的小孩,看见匾额松动想帮忙固定,谁知这账本自己掉出来了!“说着还抽了抽鼻子,活像只受惊的幼兽,“莫非是上天显灵,特意让殿下来查贪污案?“

太子的眼角抽了抽。他低头看着这个满嘴歪理的小鬼,目光扫过对方衣襟上沾的糖渍、腰间挂着的鎏金小算盘,最后定格在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瞳孔上。再瞥了眼城门上摇摇欲坠的匾额,突然注意到老五腰间晃动的玉佩——那上面“澹台“二字,分明是皇室宗亲才能用的篆刻体,而玉佩边缘缺的一角,竟与宗人府失窃的那块对得上号。

就在这僵持时刻,老四澹台鹊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,双丫髻上别的银铃铛叮当作响。她手里举着个冒着紫烟的瓷瓶,小脸憋得通红:“不好啦!账本沾了我的显影粉,要爆炸啦!“瓷瓶里飘出的烟雾诡异地凝成骷髅状,在太子脚边盘旋不散。

“什么?!“

围观百姓瞬间炸了锅。卖炊饼的汉子扛着担子就跑,蒸笼滚了一地;绸缎庄的老板娘拎起裙摆翻过柜台,活像只受惊的鹌鹑;连京兆尹都顾不得官威,钻到了茶楼桌子底下。侍卫们下意识后退三步,有个胆小的甚至举起了盾牌——虽然那盾牌是藤编的,挡不住半个屁。

太子却站在原地没动,只是微微眯起眼睛。那瓷瓶里飘出的分明是普通熏香掺了靛蓝染料,哪来的爆炸?但当他目光扫过五个孩子时,突然发现老大澹台玄正对着老四比划奇怪的手势——拇指与食指圈成圆形,另外三指张开,像极了某种江湖暗号。

趁这空档,五个小家伙已经溜到十丈开外。老大回头看了眼仍站在原地的太子,突然咧嘴一笑,用口型说了三个字:

“江、南、见。“

说完转身就跑,脑后翘起的那撮头发在风中一抖一抖,活像只得意的小狐狸。老五边跑边回头做鬼脸,手里的账本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糖画,舔得满脸都是糖稀。最绝的是老三,这小鬼倒退着跑,还不忘把《周律》翻到“当街喧哗罚银五钱“那页,对着追来的衙役晃了晃。

太子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突然轻笑出声。他弯腰捡起地上遗落的一颗金瓜子,指腹摩挲过边缘的锐利棱角,眼神晦暗不明。当侍卫统领战战兢兢过来请罪时,发现主子正盯着城门匾额出神——那顶发冠还在“光“字上晃悠,垂旒摆动的节奏,莫名像极了某人计谋得逞时摇晃的手指。

最新小说: 不食人间烟火气 十年不与岂有待 穿书之工作日志 轮回之极品美少女与她的男友 他的爱在盛夏 逃荒有空间,嫁绝嗣糙汉一胎多宝 诡弈玲珑 哪有玫瑰不带刺 明暗交响 引朱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