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山雾还没散尽,沈皓果然被塞到了驾驶座。他握着方向盘唉声叹气,后视镜里,陆庭州正帮苏清晏把滑落的披肩拢好,指尖不经意擦过她颈侧,惹得她耳尖又泛起薄红。
“陆总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。”沈皓嘟囔着,被副驾的周晓棠敲了下脑袋,“专心开车!忘了昨天是谁把帐篷杆戳到树上去的?”
越野车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,林小满扒着车窗看风景,忽然指着远处一片灰瓦顶:“那是……疗养院?”
陆庭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:“是,以前是家丝绸厂的职工疗养院,后来改成了非遗保护基地。”他转头对苏清晏说,“这里的馆长是我爷爷的学生,当年跟着你奶奶在敦煌待过。”
苏清晏猛地坐直,手心微微发紧。笔记本里奶奶反复提到的“陈姓学生”,莫非就是这位馆长?
基地藏在竹林深处,白墙爬满爬山虎,廊下挂着晾晒的蓝印花布,风一吹,像翻动的海浪。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早在门口等候,看见陆庭州便笑:“庭州可是稀客,这位就是苏小姐吧?”
老人姓陈,握住苏清晏的手时,掌心带着常年做手工的薄茧:“你奶奶总说她有个孙女,眼睛像月牙,笑起来能点亮藏经洞的灯。”他引着众人往里走,书房墙上挂着张泛黄的合影,前排站着位梳麻花辫的年轻姑娘,正是奶奶。
“1958年拍的,”陈馆长指着照片,“你奶奶当时刚从丝绸学校毕业,抱着半块织了一半的星象锦来敦煌,说要完成她太奶奶的遗愿。”
苏清晏的心跳漏了一拍:“星象锦?”
“就是你奶奶日记里写的那块织物。”陈馆长转身从樟木箱里取出个蓝布包,解开时,众人都屏住了呼吸——半块残破的锦缎静静躺在布上,暗金色的丝线在晨光里流转,织就的北斗七星纹样虽有残缺,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妙。
“当年你奶奶突发急病,这块锦没织完就送回了老家。”陈馆长的声音带着惋惜,“她走后,我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这个,还有一本织锦图谱。”
图谱是线装本,纸页已经泛黄,上面用工笔细细画着星象锦的纹样,旁边标注着丝线的配比和织造方法。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,是奶奶的字迹:“清晏若有兴趣,当知此物应归星空。”
苏清晏的指尖抚过便签,眼眶忽然就湿了。原来奶奶早就想到了她,早就把这份念想悄悄留给了她。
陆庭州递过一张纸巾,轻声说:“陈馆长说,这图谱里有几个织造手法,现在只有苏州的一位老匠人会。”
陈馆长点点头:“我已经联系好了,下周你们可以过去。”他看着苏清晏,眼里满是欣慰,“你奶奶总说,这块锦是有灵性的,得找个懂它的人来完成。现在看来,她没等错。”
离开基地时,山雾已经散去,阳光透过竹林洒下斑驳的光点。苏清晏抱着蓝布包坐在后座,指尖一遍遍抚过锦缎的边缘,忽然觉得心里某个空缺的地方,被悄悄填满了。
“在想什么?”陆庭州转过头,眼里带着温柔的笑意。
“在想,”她抬头看他,阳光落在她睫毛上,像镀了层金,“等织完这块锦,就把它捐给敦煌研究院。奶奶说要让它归星空,那里才是它该待的地方。”
陆庭州握住她的手,掌心温暖而有力:“我陪你一起去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不止是去苏州,以后所有你想去的地方,我都陪你。”
前排的沈皓突然“咦”了一声:“前面好像有卖玉兰酥的!周晓棠你不是想吃吗?”
周晓棠立刻精神起来:“在哪在哪?快停车!”
车刚停稳,她就拉着沈皓跑向路边的小摊。林小满笑着摇摇头:“我去帮他们拿几盒,你们慢慢聊。”
车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,阳光透过车窗,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苏清晏看着陆庭州,忽然想起昨晚他在篝火旁说的话,脸颊微微发烫。
“陆庭州,”她轻声开口,“你什么时候开始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就被他轻轻打断:“在医院第一次见你,看你蹲在地上给古籍除尘,阳光落在你发顶上,那一刻就觉得,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。”他笑了笑,“后来看你修复室里奶奶的照片,才知道不是错觉。”
他凑近了些,声音低沉而认真:“苏清晏,我不是一时兴起。从看到你对着文物时专注的样子,从知道你为了奶奶的遗愿放弃那么多,我就知道,我想陪在你身边,看你完成所有想做的事。”
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,带着玉兰的清香。苏清晏的心跳得飞快,她看着他眼里的自己,忽然就笑了,轻轻点了点头。
远处传来周晓棠的嚷嚷声:“沈皓你少拿两盒!给清晏和陆总留着!”
陆庭州握紧她的手,在她掌心轻轻按了按。阳光正好,前路明亮,他们都知道,属于他们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