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暂的安宁转瞬即逝。战争的伤痕犹在,但重建的步伐已然迈开。
御泽负责的防御工事日夜赶工,新的瞭望塔拔地而起,视野再无盲区。温颂设计的复合阵法,也在关键节点铭刻下第一道符文。
另一边,晏晞的锻造工坊炉火不熄,叮当声不绝于耳。每一次挥锤,都带着火系异能的炽热与创造力的锋芒。
而摆在眼前的另一项紧迫任务,便是安顿巫雅和狼觉带来的四十七户、共四百五十二名银狼族人。
九尾部落本就地广人稀,空地不少,但如何安置才能既体现接纳的诚意,又不至于打乱部落原有的秩序,同时防范可能存在的隐患,考验着管理者的智慧。
石室内,核心成员再次聚首。意欢面前摊开着部落的详细地图和人口登记册。
“西区靠近黑松林边缘的这片空地,”意欢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;
“地势较高,远离部落核心区但也并非边缘化,有独立的水源,空地足够大。将这里划给银狼族新建家园,如何?”
她的提议清晰直接,目光看向晏晞和御泽,他们是部落名义和实际上的管理者。
晏晞抱着手臂,白发下的金瞳扫过地图,哼了一声:“地方是不错,但离老狐狸可能溜回来的林子也太近了点。”
他话虽刻薄,却也点出了顾虑。
“正因如此,才需要将他们的安置点放在我们眼皮底下,同时也在防御阵法新覆盖的范围之内。便于观察,也便于……必要时的控制。”
御泽的话语直白,带着军事领队特有的务实和一丝冷酷。“狼觉那边,需要确认。”
温颂温和的声音响起:“狼觉少族长一路护送族人前来,在战斗中亦奋勇当先,其心可鉴。但稳妥起见,必要的试探和观察是应该的。”
他看向意欢,“欢欢觉得呢?”
意欢点头:“人心需以诚待,亦需以智观。安置地点就这么定了。至于试探狼觉……”
她顿了顿,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坐在巫雅身边的狼觉,“狼觉少族长。”
狼觉闻声抬头,琥珀色的狼瞳沉稳而坦荡,身形高大,带着银狼族特有的剽悍气息。“领主请讲。”
“重建伊始,百废待兴。部落西侧防御最为薄弱,也是此次被突破之处。御领队正负责重建瞭望塔和加固防御工事,人手紧缺,尤其是拥有金系或力量型异能的战士。”
意欢语气平和,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,“听闻少族长是八阶的金系强者,不知可否屈尊,带领你族中得力战士,协助御泽完成此项重任?工期紧迫,任务艰巨。”
这任务看似委以重任,实则是双重考验:一探狼觉是否真心出力融入部落,二观其能力与领导力,三则将他和他带来的主要战力置于御泽的直接监管之下,参与最核心的防御建设。
狼觉几乎没有犹豫,起身抱拳,声音洪亮:“狼觉领命!能为部落防御出力,是我等的荣幸。夫人放心,定当竭尽全力,不负所托!”
他眼神坚定,毫无闪烁。他带来的几位银狼族战士头领也纷纷起身表示效命。
御泽微微颔首,对狼觉的干脆表示认可:“好。明日卯时,西侧工地见。”一场无声的试探,在狼觉坦荡的回应中暂时告一段落。
-----------------
安置工作迅速展开。意欢亲自带着巫雅和几位银狼族中德高望重的雌性长者,前往西区规划地。
她条理清晰,根据每户人口数量和需求,划分宅基地,协调分配初期所需的木材、石料等基础物资,甚至细致到公共取水点和未来公共区域的预留。
她的温柔耐心与高效务实,让原本有些忐忑的银狼族人渐渐安心。
巫雅跟在旁边,大大咧咧地拍着意欢的肩膀:“意欢妹子,你这安排可真细致!比我强多了,我只会打架拆台子!”她笑声爽朗,毫不掩饰自己的‘缺点’。
意欢浅笑:“术业有专攻。若非雅姐你深入虎穴,周旋谋划,又怎会有今日的转机?”
巫雅摆摆手,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:“嗨,都过去了!现在看着宁儿能跑能跳,比什么都强!”
她说着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;
荀竹正在临时搭建的医棚里,温和地指导着巫祝处理一个战士手臂上残留的冰系冻伤,翠绿的光芒稳定而强大。
巫雅的眼神在那温润专注的侧脸上停留了几秒,随即洒脱地移开,脸上重新挂起爽朗的笑容,
只是那笑容深处,曾经炽热的迷恋,似乎真的沉淀了下去,化作了纯粹的欣赏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感慨。
她亲眼目睹了意欢如何在废墟上冷静调度,如何以精湛医术救治重伤员,如何安抚惊惶的幼崽,那份从容、坚韧和智慧,让她心服口服。
有些风景,远观欣赏就好,不必强求拥有。
几日后,部落的秩序初步恢复。
意欢带着几个孩子去后山辨识草药,巫祝也挎着药篓同行。山路崎岖,但晏宁跑得格外欢实,小狐狸尾巴在晨光中一甩一甩,充满活力。
巫祝看着晏宁灵活的背影,忍不住感慨:“师父要是看到宁儿现在这样,怕是要高兴得把药房顶掀了。”
意欢弯腰采下一株带着露珠的紫苏,闻言轻笑:“你师父巫雅前辈,性格真是……别具一格。”
“何止别具一格,简直是……”巫祝撇撇嘴,想找个合适的词,“无法无天!想到什么做什么,认准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!”
她语气带着徒弟对师父惯有的嫌弃,但眼神却透着亲昵。
意欢直起身,看向巫祝,晨光勾勒出少女祭司兼巫医秀丽的轮廓和那带着点小骄傲的神情。
她忽然觉得这神情有些眼熟,带着一种坦率的、甚至有点莽撞的真诚。
她莞尔一笑,带着一丝促狭:“说起来,你这点倒是挺像你师父的。”
“我?!”巫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差点跳起来,“我哪里像那个老疯……咳,像我师父了?”
她坚决否认,但微微发红的耳尖出卖了她。
意欢笑意更深,目光温和却仿佛能看透人心:“比如……当初在石室里,你敢直接告诉我晏宁偷食能量肉、甚至……你心悦晏晞,因此差点鬼迷心窍的事。”
她的话语轻柔,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。
巫祝的脸“唰”地一下全红了,连脖子都染上了绯色。
她没想到意欢会在这个时候、以这种方式提起那件让她羞愧又释然的往事。
她有些慌乱地低下头,踢着脚下的石子;“那、那都是过去的事了……我当时就是……就是觉得瞒着你不对……”
那份冲动下的坦诚,那份带着懊悔的直率,可不就和巫雅如出一辙?
意欢没有继续调侃,只是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坦诚需要勇气,无论是好的,还是不好的。你做得很好。”
这句话,既是对巫祝当初行为的肯定,也像是对她身上那份与师父相似的特质的认可。
巫祝抬起头,看着意欢真诚而带着笑意的眼睛,心中的窘迫渐渐被一种奇特的暖意取代。
她抿了抿唇,最终也露出了一个有些不好意思、却又释然的笑容。
是啊,像师父就像师父吧,至少……这份坦荡,她觉得并不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