意欢轻轻将退烧的晏宁放回兽皮褥子上,小狐狸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用尾巴卷住她的手腕。
她小心翼翼地抽出手,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。
“孩子们没事就好……”她长舒一口气,“既然数据都收集完了,正好看看部落里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。”
温颂正在整理散落的记录纸,闻言抬头:“我看了你整理的资料,九尾部落的防御工事可以再加强些。”
他的指尖在某张图纸上点了点,“特别是西侧的瞭望塔,视野有盲区。”
“他们既然敢明目张胆抓捕雌性,迟早会对九尾部落下手。”意欢接过图纸,眉头紧锁,
“对了,巫雅去银狼部落这么久还没回来,你们不觉得奇怪吗?”
温颂正给荀舟盖被子,闻言动作一顿。他浅棕色的眸子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:“确实,按理说接生早该结束了。”
正在擦拭匕首的御泽动作一顿:“结印了。”他头也不抬地说,“和银狼族少族长。”
“嗯?”意欢猛地直起身子,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,
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她清楚地记得前几天和御泽讨论时,他还对此事一无所知。
御泽的龙尾不自觉地卷了起来,这是他心虚时的小动作:“前几日我派狐七去银狼部落打探消息,用的就是巫雅迟迟未归的借口。这是今日刚带回来的口信。”
“还有呢?“她追问道,“狐七还带回了什么消息?”
石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。御泽的指节在石桌上敲出沉闷的节奏。良久,御泽才低声道:“巫雅托他带话……说银狼族内部混乱,让晏晞小心。”
意欢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圈,“什么样的混乱能让她明明与银狼族结印还特意传讯?”
温颂突然轻笑出声,打破了凝重的气氛:“混乱?那老狐狸怕是又在打什么主意……”
见两人都看向他,他摆摆手,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意,
“巫雅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'拆家能手',各大部落的族长没少被她算计。记得有次南风谷集会……”
“等等,”意欢打断了他的回忆,若有所思地托着腮,“你是说巫雅可能故意制造混乱?”
温颂眨眨眼:“我只是说,她很擅长……因势利导。”
“明天我去药室探探巫祝的口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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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清晨,晨雾还未散尽,药室门口已经排起了队。她绕过正门,从侧边的小径直接进了后院。
“谁允许你……哦,是你啊。“巫祝正在晾晒药材,眉眼间扫见意欢,头也不抬地说道。
她今天穿了一身罕见的墨绿色长袍,发间别着几根银针,看起来比平日更加锋利。
意欢顺手帮她扶起一个歪倒的药筛:“忙得连正门都不开了?”
“无事不登三宝殿。”巫祝甩了甩手上的药渣,“说吧,什么事?”
“听说你师父和银狼少族长结印了?”意欢单刀直入,同时观察着巫祝的反应。
巫祝的动作明显僵了一下,但很快恢复如常:“怎么,领主大人连这种事都要管?”
“我只是好奇,”意欢从药架上取下一罐茯苓,状似随意地问,“什么样的'难产'需要耽搁两个月?”
药碾突然在巫祝手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她猛地抬头,直视意欢:“你知道了多少?”
“足够让我担心祭祀仪式的安全。”意欢平静地回望,“银狼族内部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巫祝沉默良久,突然将药碾重重砸在桌上:“跟我来。”
她领着意欢穿过层层药架,来到最里间的一个小密室。
这里摆满了各种密封的陶罐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腥甜味。巫祝从暗格中取出一卷兽皮,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。
“师父临走前夜给了我这个。”她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,“她说……她欠晏晞一条命。”
意欢接过兽皮,发现上面详细记录了晏宁的病情和治疗方案。在最后一页,赫然写着“银狼族老族长与海族勾结“几个大字。
“晏宁的病……本来不该那么严重的。”巫祝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
意欢的指尖微微发抖,她想起小狐狸刚来时虚弱的样子。但此刻她有更紧迫的事要问:“所以巫雅去银狼族接生是假,调查才是真?”
巫祝突然笑了,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狠厉:“接生是真的,只不过产妇是少族长的妹妹。老族长想用那个孩子献祭,换取海族的支持。”
她从药柜深处取出一个小木盒,里面装着半块破碎的玉牌:“师父发现后,暗中帮少族长策划反击。这个……”
她指了指玉牌,“是银狼族的族长信物,现在一分为二。”
意欢倒吸一口凉气:“所以她故意留下和少族长结印的假消息……”
“那倒不是假消息。“巫祝合上木盒,突然话锋一转,“祭祀仪式准备得怎么样了?“
意欢一愣:“什么?”
“热季祭祀啊。“巫祝的语气突然轻松起来,仿佛刚才的沉重对话从未发生,“再有十天就是了,你这个领主夫人不会忘了吧?”
她走向墙边的药柜,取出一捆晒干的香草扔给意欢:“拿着,安神的。我看你这几天脸色差得很。”
意欢接过香草,清新的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:“所以……巫雅的计划是?”
巫祝神秘地眨眨眼:“师父只是让我提醒你们,祭祀要好好准备。”她凑近意欢耳边,压低声音,“特别是……防卫工作。”
意欢捏着那捆香草的手指微微收紧,草茎发出细微的断裂声。巫祝话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。
“防卫工作……”她轻声重复,目光扫过密室里那些密封的陶罐,“具体需要准备到什么程度?”
巫祝突然转身,墨绿袍角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。她从墙上取下一把青铜匕首,刀柄上缠着已经褪色的红线:“这是师父留下的。银狼族的战士会在月圆之夜力量倍增,而祭祀那天……
正好是满月。”意欢接过匕首,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温颂胸前的伤口,“你们早就计划好了?”
“我们?”巫祝轻笑一声,指尖泛起治疗术的微光,在密室墙上投射出九尾部落的轮廓,“我只是个传话的。不过……”
白光突然在部落西侧凝聚成一个小点,“这里的防御最弱,老狐狸肯定会从这里突破。”
意欢盯着那团绿光,突然意识到什么:“等等,这里是狐善的住处?”
“聪明。“巫祝撤去法术,从药柜里取出一个青瓷瓶扔给她,“拿着,能暂时掩盖气息。狐善那小子被派去银狼部落可不是巧合。“
瓷瓶入手沉甸甸的,意欢拔开木塞,一股清冽的松香扑面而来。她突然想起昨日温颂提到的药剂。
“还有这个。”巫祝又递来一卷兽皮,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阵法图样,“祭祀台的结构图,师父临走前偷偷测绘的。”
意欢展开兽皮,指尖抚过那些精细的线条。突然,她的手指在某个角落停住。
那里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,像是被刻意修改过。
“这里原本是……”
“献祭阵法的核心。“巫祝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百年前那场浩劫后,各族都禁止使用这种邪术。但银狼族老族长不知从哪得到了残缺的阵图。”
窗外的晨光渐渐明亮,药室前院传来苍南招呼病人的声音。巫祝突然收起所有物品,动作利落地推开密室暗门:“该出去了……”